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含范思辙/王启年/李承泽/五竹/李承乾/陈萍萍/言冰云/郭保坤/滕梓荆/谢必安
愿人人生而平等,幸福平安。全员存活向,温馨治愈,不甜你砍我!
时间线是范闲从北齐回归,未发现二皇子阴谋的平行设定。
自《红楼》和周刊第二期火热发售后,范思辙就不断催着范闲写后续,连王启年也明里暗里提醒他记得更新,范闲双眼一瞪,对王启年十分不满。
“我说你凑什么热闹啊,我就不信你也是为了看《红楼》。”
“王某不才,嘿嘿——也往澹泊书局投了点银子,范少爷说我这已经算是入股了,每个月都有分成,只要您写得多,我们都赚得多啊。”王启年笑得双眼眯成一道缝,仿佛在看一个金元宝。
“你别这么看我,我感觉我在你们眼里就像个移动的银子。”范闲抱着胳膊抖了抖身上的寒颤。
“大人果真幽默!”高达捧场地朗声大笑起来。
范思辙哀嚎着从后门一路狂奔过来,扑到范闲身上哭丧着脸:“哥,哥,你是我亲哥,你三天没动笔了,咱这生意要做不下去了啊!”
范闲斜睨他一眼,把这人扒拉下去,伸手扯了扯范思辙的发带:“整天就知道催催催,写文章不要灵感的?”
范思辙可怜兮兮地捂住脑袋顶上的发冠,抬着眼一个劲儿朝王启年递眼色,后者心领神会,满脸诚挚地凑上来:“大人,不如我们带您去看看这京城最出名的说书人,正好了解一下京都民生民俗。”
“也好。”范闲抿了口新到的茶,看着茶梗在水中竖起,荡开,外面阳光正好,面前是范思辙、王启年、高达三人互相逗乐的热闹场景。
庆余年,庆余年——他此时才真正有这种感觉。
范府的马车毫不张扬,慢悠悠地踏过车道,却在转角和另一辆马车狭路相逢。范闲撩开帘子看了一眼,驾马的竟也是个熟人,他此时持着缰绳,倒真是轻骑快马谢必安了。
“你们先去,我换一辆马车去叙一叙。”范闲转头朝王启年点点头,从马车后翻身而出。
谢必安拔剑而出,银光闪烁,被范闲抬手止住,指腹顺着剑背抹去,赞叹地朝剑客扬起眉,“果然是一柄好剑,配你!”
剑客愣了几秒,范闲却已经拨开剑,跃到马车上,撩开车帘挤了进去。谢必安侧头瞥见他的衣摆,那暗纹在阳光下显得神秘精美,引得剑客忍不住多看几眼。直到范闲的身影完全被车帘挡住,谢必安才转过头,扬起一个不自知的弧度,轻轻架起马车,与范府的车擦肩而过。
“范闲?”二皇子靠着车壁,眼帘一抬,语调颇为玩味。
“正是。出门就遇见殿下了,也是巧得很。”范闲坐到李承泽对面,马车正在转弯,他一个没稳住,身子朝前仰去,与二皇子近乎脸贴脸。
李承泽下意识伸手攥住范闲的胳膊,目光从那双漆黑眼眸一路往下,范闲的睫毛长翘,颤动时连带着眼睛也微微发亮,鼻尖那颗黑痣衬得这小狐狸更加狡黠机灵。
此时温热的呼吸扑上来,交缠缱绻。
两人愣了数秒,还是李承泽侧了侧头,头一次想甩开这碍事的刘海,再多看看范闲的神情。
范闲也回过神,往后退开些,悻悻地摸着自己的鼻尖,难得有几分尴尬。
“难得,你这是不请自来了?”李承泽见他拉开距离,翘起嘴角漫不经心地移开眼。
“之前没赴完的约总是得要还。”范闲眨巴着眼睛,四处瞄了一圈,倒是难得看见这吃货皇子身边没有零嘴,他清了清嗓子,笑盈盈地问道:“殿下可愿去听听京都第一说书?”
“这倒是比下棋有意思。”二皇子转了转眼珠,低哑的声音穿过车帘,“必安,掉头。”
“殿下这是要爽约?”范闲‘啧’了两声,眉眼里却尽是得意。
李承泽看着就想笑,几乎要看见范闲身后摇着的狐狸尾巴。
“爽约?你若是指今日与人的约定,不碍事,无非就是我那太子弟弟找我而已。”二皇子摆摆手。
“哟我还真没看出来您两位关系不错啊?”范闲揶揄地撩开卷发,想起家宴时两人的态度,眼神不自主地落在李承泽身上。
“哪里好了?好久不曾相聚,他今日约我也必定不是好事,小范诗仙此次来却是救我于鸿门宴中啊。”
“殿下还真大胆啊。”
“你又不会告诉旁人。”
“也是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谢必安已经快马加鞭到了茶馆门口。二皇子看了眼范闲,似笑非笑地双手揣在衣袖中,侧头对他说道:“我这人啊,喜欢与民同乐。”
范闲正想夸他一句接地气,李承泽却径直上了二楼,范闲眼睁睁看对方走入单独的雅间。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,撩开雅间的珠帘,谢必安抱着剑站在面前,范闲拍了拍这座门神的肩膀,一屁股坐到李承泽旁边。
“但我又不喜欢人。”二皇子总算把后半句话也说了出来。
范闲吃水果一噎,眼睛瞪得极大。李承泽瞥他一眼,知道范闲心里肯定没好话,干脆托着腮一直盯着对方。范闲被看得发毛,还是把粗鄙之语咽了回去。
范闲端着茶杯抿了口,虽不细腻,却是和澹州的茶叶相似。只听楼下说书人慷慨激扬。他竖起耳朵一听,竟是在讲北齐将军上杉虎。
“说起那上杉虎啊,长得是五大三粗,锃亮的光头,血红的眼睛,胡子长到肚子前,十年不曾打理过!上杉虎每次杀完人都要把头颅挂在马鞍旁边,甚至还要喝一口新鲜的热血,实在是丧心病狂啊!”
“噗——”范闲一口茶水全喷了出去,好在这次李承泽没坐他对面。
“你!”谢必安转头就要撸袖子拔剑,眉宇终于耸动了一下。
“有这么好笑?”李承泽其实也扬起了嘴角,他看着范闲下巴上溅到的水珠,眼神稍暗,片刻就又从怀中掏出一条金线刺绣的帕子。
范闲毫不客气,就着手帕咳嗽一会,才缓过劲,眼里尽是笑意。“上杉虎听到肯定能气死,不愧是京城第一能编啊。”
他曾在北齐与上杉虎同乘一匹马,手环过大将军的腰,既没摸到长胡子,脚边也没踢着脑瓜子。
“看来范兄和北齐大将军交情不错啊。”二皇子‘哦’了一声,眼睛一昧,凉凉地注视着他。
“哪能啊,他还说要过来取我性命呢,也是个暴脾气。”范闲连连摇头,“何况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姓上杉还是姓上。”
李承泽拿水果的手一顿,起了兴致,眼里带着三分光彩,“北齐当真那么有趣?”
范闲斟酌一会,点了点头,刘海荡下来,拂过眼帘。
北齐有重情之人上杉虎,有忠义之人沈重,有文采大家庄墨韩,有混世魔王肖恩,有九品高手何道人。这些人所在,才撑起了整个北齐之魂。
“像你一般进出挑衅北齐,却毫发未伤,天下绝不会有第二个人。”李承泽早就听说了范闲的事迹,只低笑着调侃他。
“殿下想去?”范闲摊开帕子看了会上面绣的金乌,缓缓抬起眼,语气一下郑重严肃起来。
二皇子没再回话,只是呼出一口气,直直望着楼下的说书人,目光却似乎已然飘远。
哪怕京都第一说书人讲得再百转千回,听者无心依旧入不了耳。
两人沉寂了一会,李承泽兀自笑了一声,拎起茶壶晃了晃:“茶喝完了。”
范闲捻着点心吃到一半,嘴边尽是碎屑,闻言赶忙抹了一把,伸手指着侃侃而谈的说书人:“还没讲完呢。”
李承泽撑着下巴朝他牵起嘴角,三分惑人七分恹,“下次再聚吧,小范诗仙。”
范闲看着对方撩起下摆,一步步轻漫地走下台阶,二皇子今日穿的白衣,暗纹流转着银色瑞云,与他平日玩世不恭的样子不同,倒是潇洒肆意得像个少年。范闲的眼神止不住往窗外跟去,李承泽像是有所察觉,撩开车帘的手一顿,缓缓抬起头。
日光下,李承泽的笑容也稍上暖意,带走了京都万千风光,才驾车行远。
范闲难免有几分失落,拎着二皇子留下的葡萄看了会,淡淡呼出一口气。
遭人拒绝原来是这种滋味,啧。范闲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,再吃着那葡萄已然不甜了。
王启年他们坐在显眼的地方,时不时鼓掌叫好,笑得东倒西歪。范闲无奈地摇摇头,正要下楼,却听说书人一句散场,所有人都一哄而起,挤挤搡搡地往外走。
范思辙乐呵呵地和高达说着什么,肩膀被人碰了一下,他转头张望一番,只看见几个黑乎乎的脑袋,却没注意到有人朝他走近。
范闲皱着眉头,他视力极好,清晰地看见范思辙面前的人袖管里露出银光,他一惊翻过楼梯护栏,从半空中跃下。下一秒那人袖中便露出刀刃,狠厉地刺向范思辙。
“范思辙,躲开!”
这一声喊得极为响亮,范思辙刚抬起头,看见他哥飞在半空中,发丝飘扬,混搅着空中的零星尘埃。他还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,整个人就被高达拉了过去,刺客的刀刃划过范思哲的胳膊,连带割下一片布料。
范闲咬着牙,一脚蹬向刺杀者的肩膀,将对方踹到墙边。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尖叫,那刺客趁着范闲拨开拥挤吵闹的人墙那会儿,已经翻窗跑了。
“大人!我刚才瞧见刚才那刺客衣着打扮并无疑点,就连刀子都是普通铁匠做的,最奇怪的是他竟然孤身来这么热闹的地方刺杀。”王启年匆匆赶到范闲身边,扒着窗户往外看了一会,却看见石板上有些许的泥土,想必也是刚才那人脚上沾着的。王启年毫不犹豫地翻过窗户,手指沾了点泥土闻了闻。
范闲也百思不得其解,转头看了眼捂着胳膊哀嚎的范思辙,朝王启年问道:“发现什么了?”
“这土有古怪,小范大人你先与范少爷回去休养,这些泥土我还需找人瞧瞧看。”王启年随手掏出一个钱袋,倒出里面仅剩的两枚铜板塞在鞋底,将土全装进了钱袋里。
范闲无语地看了眼他藏钱的地方,快步走回范思辙身边。
他的伤口不见深度,一直在流血,捂住的手指都被染红,没怎么见过打打杀杀的范思辙几近昏厥,全靠高达扶着他。
范闲看着这倒霉弟弟,认命地接过范思辙,后者脑袋一仰,靠在范闲脖颈上,哀声连连道:
“范闲,我是不是要死了……”
“死不了。”
“可是一直在流血啊,再这样下去我得吃多少只大母鸡补血啊!”
“嫌贵你可以吃红枣。”范闲翻了个白眼,将他架上马车,小心翼翼地掀开那处染血的衣袖。
那刀伤狰狞恐怖,狠狠地划开了范思辙的皮肉,血液还在不断往下淌,翻开的肉边缘起了一层血皮,看起来伤得确实不轻。
范闲握着范思辙的手腕,低头闻了闻血液的味道,皱着眉头,在范思辙疑惑的目光下,伸出舌头舔了口伤口处的鲜血。
“范闲,你,你干什么!喝人血是不会武功大进的!”范思辙吓得一抖,却还是不敢把手抽回来。
只见范闲舌尖还沾着血,凌厉冷冽的眼神暗了暗,那股愤怒的气息终于平静下去:“还好没毒。”
范思辙头一回见到这样肃杀的范闲,张了张嘴想说什么,又疼得龇牙咧嘴。
“这药烈得很,要是疼——你别喊太大声。”范闲从怀里掏出一瓶药,仔细地洒在伤口处
“你听听这是人话——嗷,啊啊啊疼啊,这也太疼了!!!”范思辙顿时鬼哭狼嚎起来。
“啧,别叫,你这伤不处理好以后胳膊都抬不起来,还怎么收银子?”范闲抬头瞥他一眼,这家伙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,有些于心不忍,将范思辙的发带送到他自己嘴里。“疼就咬着。”
范思辙一口白牙紧紧咬着自己的发带,一眨不眨盯着范闲,有人说毒医不分家,确实有几分道理。范闲处理伤口也有模有样,白色粉末融进血里,伤口处的血逐渐浓稠起来,很快就不再流出。
直到用布料简单包扎完,范闲才再抬起头,没想到这养尊处优,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受了这般苦痛,却硬生生咬牙挺了过来。
“还真没闹腾,倒是让我挺意外的。”范闲摸了把范思辙的脑袋。
却见这家伙可怜巴巴地抬起头,身上一片狼藉,手上还染着血,伸出手向他讨要:“范闲,治好了,有银子收吗?”
范闲被他气笑了,掏出浑身家当放在范思辙掌心里:“快回去休养,爹娘若是问起,你就说不知,我得去查查是谁出的手。”
高达站在门口等了一会,瞧见范闲的身影赶忙跟上去:“大人,这家伙敢在京都闹事,胆子真是不小,他必然是有些把握的,咱们该如何查起啊?”
范闲冷笑着抬起手,上面没有半点血污,可鲜血的余热依旧缠绕着他:“我去探探口风,高达,你去找王启年,他人虽然处事圆润,轻功了得,但武艺不佳,你们一起有个照应。”
“是!”高达持着剑一拱手,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,范闲站在阴影之下,神情晦暗不明。
曾经站在车顶以一身护大庆旗帜的紫衣少年,怎会露出这样的表情。
高达咬了咬牙高喊道:“大人,万事小心!”
范闲闻言愣了会,只看见高达转身离去的背影。人来人往中尽是笑容,本就是个平静的午后。范闲深呼一口气,迅速朝监察院赶去,接待他的竟是言冰云。
这人风清朗月地站在门口,似是在看石碑,听见范闲的脚步声顿时就转了过来。“你弟受伤了?”
范闲面无波澜地瞥了眼石碑,“恩,又是当街出手。”
言冰云察觉到他气息中的异样,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出言安慰,只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望去:“你有怀疑的人了?”
范闲并未去过太子府邸,但他心里有所直觉,言冰云望去的方向必然就是。
他侧过头淡然地牵起嘴角,凝视言冰云那双透彻的双眼,眼珠一转,移向门后的那片衣角:“我本想来监察院寻些确凿的线索,既然是你前来,想必院长也都知道了。”
黑衣从门后出来,影子执剑抱臂,远远望着范闲:“是,院长说了,你想做就尽管做。”
范闲粲然一笑,朝着言冰云望的方向走。
那根发带在言冰云眼前甩出一道弧度,莫名地让他有些心悸,言冰云下意识伸手去抓住范闲的胳膊。“范闲!那可是庆国太子!”
范闲垂下眼,盯着白衣上的那抹黑痕,他哑然失笑,转身与言冰云对视,反手钳住小言公子的手腕,将那双修长的指节举在眼前。范闲瞥见言冰云指尖的灰尘,目光移向言冰云身后的石碑:“你说,真的有人相信那石碑上写的字吗?”
这天午后,他又问出了相同的问题。
言冰云浑身一僵,盯着范闲却又如鲠在喉。范闲深呼一口气,言冰云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大道理,范闲却只是满不在乎地耸起肩膀,松开了钳制:
“不为难你,走了。”
这人走得潇洒自在,仿佛又是那个少年志气狂的范闲。
言冰云怔怔地停在原地,监察院位处阴面,经常不见日光,此时却天光大好,一路照耀着范闲前行,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影,忽然轻轻地笑了声。
他也站在阳光下啊。
范闲一路直奔太子府邸,周遭商贩、茶客、行人的目光都带着侦查的意味,他撇撇嘴,心想这太子眼线未免太多了。
太子府邸与二皇子府邸截然不同,李承泽喜书,李承乾便爱画,走廊沿路挂着画卷。一般人都不敢左顾右看,范闲确实个特例,尽管下人已经通报过,太子也在前厅等着,他仍是慢悠悠地边走边看,旁人都止不住开始催促。
直到范闲走到正厅,太子非但没有恼怒,还坐在凳子上看着棋盘。“来了——不如来帮我看看这盘棋?”
范闲嗤笑着坐在太子对面,看了眼空荡的周遭:“我和太子殿下好像没这么熟吧?”
李承乾闻言抬起头,只是淡淡翘起嘴角:“那协律郎来此所为何事啊?”
“我今天与亲友去听说书,没想到有刺客藏匿其中,受了惊吓,来向太子讨杯水喝压压惊。”范闲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子的表情,后者面色不变,还真替他倒了杯茶水。
“哦?又是行刺?”李承乾将茶杯递过去,指尖搭过范闲的手指。“手也凉了,亲友可是受伤了?”
范闲笑着回望他:“之前公堂问你澹州行刺,现在又来找你旁敲侧击,殿下还不怪罪我?”
“你将猜疑说出来,倒也是光明正大。”太子摇摇头,举着棋子有些犹豫,只见他骨节分明,白皙纤细,倒真是圣人之姿。
范闲没心思看那盘棋,只想着继续往下问,门外的小厮却忽然进门拱手,得了太子的意,他才看向范闲:“殿下,监察院四处的言冰云公子来了,说是王启年受伤,需范公子立刻回监察院。”
范闲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又迅速稳住,滴水未漏,他凝视着淡笑的太子,按耐住急躁的心情,将茶杯放下:“在下有事,就先走一步了,下次再替太子殿下参谋这棋局之道。”
“即是急事,我也不送了。”李承乾点点头,忽又想起什么,叫住了已经往门外走的范闲,“我记得协律郎之前有个护卫也出过事,叫——滕梓荆,对吧?”
此言一出,便是要激范闲的杀意。
范闲却转身朝太子拱起手,一甩袖摆,走得干脆利索。
“劳烦殿下费心,那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。”
人走后,茶依旧余香袅袅,李承乾端起范闲的茶杯,看着那上面裂开极细的缝隙,忽而翘起嘴角:“范闲啊——的确聪明,难怪我那二哥都想杀你。”
从门口出来,范闲仔仔细细想了遭两人的对话,眉头一皱迅速到府外与言冰云会合。
“伤哪儿了?”范闲见着言冰云神色未变,悬着的心总算掉下来。
“脚筋划伤,得静养几天。”言冰云看了眼太子府邸的匾额,走到远处才再问他:“排除太子嫌疑了?”
范闲斜睨着他,揶揄地搭上小言公子的肩膀:“怎么这几日胆子越发大了?你为何觉得不是太子所为?这可像是调虎离山,趁我不在伤了王启年。”
言冰云瞥着肩膀上的手,能感觉对方还有些颤粟,缓缓呼出口气:“范闲,就算你的家人朋友受伤比你自己受伤更令你恐惧。但你也需要有个合理的猜测。”
范闲脚步一顿,留在原地深深地呼了口气:“言冰云啊言冰云,北齐一趟你真没白去。”
两人匆匆赶到监察院,王启年原本还趴在塌上唉声叹气,听见范闲的脚步声倏地收了声。
“王启年!”范闲高喊一声,窜到床榻前,瞅着王启年,与他眼瞪眼。
“大人,您这么看着我干什么,王某也没想到有人用心险恶至此啊。”王启年苦笑着转过头,似乎是想看看自己受伤的脚踝,却又被范闲按着后背。
范闲蹲下身与他齐平:“是阴险,你追踪能力强,他就故意用泥土这个线索引你去找,你轻功好他就砍你脚筋,让你动弹不得。”
高达在一旁都替王启年着急,指着脚踝上的那抹血痕恨道:“再往下一寸,这脚就废了。大人,先是范少爷受伤,再是王兄,他们都不善于武艺,真是险恶!”
范闲替王启年整好发冠,起身拍拍高达的肩膀:“老王在监察院,无人能动他。高达,我需你把范思辙接来,再告诉若若一声,若察觉危险就直接让爹的红骑在府中待命。”
高达正要领命,就听对方沉思着又开口:“对了,把郭保坤也接来,那家伙最容易被人打了。”
王启年趴在床榻上闷闷一笑,一直沉默的言冰云倒是有些不解:“监察院固然能保他们,但这也只是一时的。”
范闲自信地抬起下巴,推开门往外走:“我只要这一时。”
月色悄然而至,范闲大摇大摆地走到院长门外。陈萍萍用餐准时,范闲推开门就看见他端着碗,旁边还多一副碗筷,陈萍萍似乎早就料到,只是抬头瞧着他,“来了就过来吃吧。”
“好嘞,哟今天有我喜欢吃的竹笋。”范闲一掀后摆熟络地坐下去。
言冰云看见这两人毫不客套的娴熟氛围,自觉站在门外等候,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,他一回头,竟是自己的父亲。
“查到了?”陈萍萍吃饭慢条斯理,偶尔侧头看着范闲大口吃饭的模样,嘴边总挂着极浅的笑意。
“没呢。”范闲低头扒了两口饭,指着那盘炒青笋夸赞:“这笋好吃,跟我澹州吃得一模一样!”
“同一个厨子做的。”陈萍萍夹着白米饭,慢悠悠地咀嚼着。
范闲手上一顿,沉默地用公筷替他夹了些竹笋:“太子府邸幽静,他虽喜欢画,却并未养什么花草,那土也随着京都气候十分干燥。和刺客留下的不一样,那种湿土京都肯定少有,而王启年追踪到的地方,就是一早布下的陷阱。”
“你想问京都还有什么地方养着名贵花草,连湿土都是精心挑选的?”陈萍萍一猜便中,笑着夹起那块青笋咬下,确实炒的清爽可口,他抿着唇却骤然冷下来:“我可以告诉你,但那地方,你不能去。”
“皇宫?”范闲早就把京都诸位得罪了个遍,他也不怕什么。
“太平别院。”陈萍萍吐出这四个字,放下碗筷转着轮椅挪到窗边。“无论是五竹告诉你什么,或者是谁引你去,那地方都太过危险。”
“我娘生前住的地方,你就一点都不好奇里面藏着什么秘密?”范闲拿起手帕抹了下嘴,走到陈萍萍旁边。他这次没去关窗,却看见桌上有个折好的纸袋,像是他上次拿来盛蜜饯的。
陈萍萍低头哑着嗓音笑了声,“有人问过我,庆国和范闲哪个更重要,你现在倒像是在问我,你娘和你哪个更重要。”
“那我可不敢比,没有我娘哪儿来的我啊。何况您可是我娘的蓝颜知己!”范闲油嘴滑舌一番,扶着轮椅的手却微微抓紧。
陈萍萍沉默地望着天边圆月,他看了很久,久到乌云都飘来遮过了月光,陈萍萍才缓缓张口道:“只是后悔的时间不同罢了。”
“是啊——总有人说做了决定就会后悔。”范闲松开手伸了个懒腰,慵懒又含着笑意:“院长,以后有时间我陪您慢慢吃饭,先走了。”
陈萍萍无声地凝视他出门,看着桌上已经凉透的饭菜,笑着摇摇头:“他啊,总是看出这些小细节。”
“可你高兴。”影子无声无息地从角落里走出来。
陈萍萍又笑了一声。
范闲出来没见到言冰云的身影,干脆四处游荡起来,他随处找了个高墙翻上去,看着远处灯火下热闹的行人。
“叔,我这会真有点弄不懂了。”
墙下的人抬起头,一跃而起站到范闲身边,衣袂飘飘,沉默不语。
“太子和二皇子的手都不可能伸到太平别院,那地方皇上都很重视,等等,燕小乙曾经去过那里!”范闲豁然起身,凝视着五竹,整个人都倾过去:“叔,这两天你可发现那九品射手?”
五竹脑海里迅速回忆一遍,却是摇了摇头。“没有。”
范闲一泄气,又瘫坐回去,躺在屋檐上看着满天星光:“叔,小时候你总在店里不出来,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,这世上的星星可真多。”
“星星,与太阳有什么区别?”五竹挺直腰板,坐得一动不动。
“太阳照得人暖和,星星只是一小颗一小颗,看着微弱,连成一片却很亮眼,就像那芸芸众生。”范闲看着看着,忽然见一颗流星划过,他赶紧扯住五竹的袖子,将他往自己身边拉:“叔,快个许愿。”
“我——”
“想出现在范闲每个需要的时候。”五竹干巴巴地念出声,他本没有声调起伏,范闲却听出了万千情绪。
他知道五竹心里也有遗憾,关于他娘,那些深埋在时光里的遗憾,却没想到对方许了个关于自己的愿望。
“在澹州时我说过我长大了,叔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,可我现在发现——”范闲松开五竹的衣袖,搭上那根铁钎,指尖轻轻扣出声响:“一直以来都是你给与我安全感。”
五竹抿着唇,范闲见他不说话,又笑着揶揄道:“我忘了说,愿望说出来可能就不灵验了。”
五竹豁然起身,转身要走,被范闲拽住下摆:“叔,做什么去?”
“把那颗星星追回来。”
“?”范闲眼睁睁看着五竹飞檐走壁,一眨眼变没了人影,顿时感觉玩笑开大了。
“原来你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叔叔。看着倒很年轻,还能管住你。”空气中传来这熟悉的声音,范闲连忙四处张望起来。
月光洒在他身旁的位置,粉尘于空中折射出银色的星星点点,再一眨眼,滕梓荆已经显现在他面前。
“被你发现了,啧,他可是我最大的秘密之一。”范闲将手在脖子上比出划拉的姿势,佯装凶恶的吓唬他。
“蠢货。”
“喂,你骂我干什么!”
“你又去找太子兴师问罪了。”滕梓荆确实一直在跟着他,这一路的提心吊胆,终于有时间发泄了。
“问,就是最快的方法。”
“我看你也没问出什么啊。”
“蠢货。”范闲得意洋洋将这两个字还给了滕梓荆。
“找打?”滕梓荆说罢就抬起手,板着张脸看着倒有几分气势。
“嘿胆子肥了啊你。”范闲呲牙瞪眼盯着他。
滕梓荆嗤笑着斜睨他,“不会别的,就是胆子肥。”
“不和你吵,你这人较真儿。”范小孩儿气哼哼转过头,滕梓荆看着他,眼睛逐渐亮起来:
“范闲,有时候我觉得你变了。但我现在觉得,要是往好的方向,变化也未尝不可。”
范闲撅着脖子,脸上已经藏不住笑意,勉强被他哄好。习惯了唠叨的王启年,再看滕梓荆,总觉得他安静了很多。
“滕梓荆,你是不是憋得不会说话了。”范闲嘀嘀咕咕地盯着他,“我就知道,孤独了那么久,肯定要憋出病。”
滕梓荆被他气笑了,指着监察院的方向问道:“你藏着王启年他们做什么?”
“我想让他们被全京都所知晓。”
那夜星光璀璨,范闲站在高墙上朗声畅谈。滕梓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,只见少年眼含星河,身披月光。
自打王启年受伤静养后,范闲周遭的熟人都没再出过事。被保护极好的三人拉着高达凑了一桌牌九,尽管言若海严禁他们赌钱,范闲依旧替他们想好了赌输的惩罚。比如借三处的毒蛇放到八处,让蛇芯子缠上笔杆,又或是给言冰云讲个冷笑话。
整个监察院都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、热火朝天,最后还是言冰云忍不住,逮着范闲明示了几句,后者翘起嘴角,自信地搭上小言公子的肩膀:“瞧好着吧。”
翌日,大清八卦周刊便发布了第三期,这次售价比平时降了一半,又有小范诗仙亲笔落款,登时风靡全城,人手一本。上到皇室子弟,下至平民百姓,看了都哈哈大笑,王启年他们也窝在一起品鉴,笑得东倒西歪。
“这文章有趣得很啊,字字押韵,妙语连珠!”王启年乐呵呵地指着刊报。
“那是,范闲写的能不好吗,咱范家可出了诗仙文豪。”范思辙骄傲地拍了拍胸脯,那模样简直比他自己被夸还高兴。
“切,勉勉强强吧,也就取个乐子。”郭保坤别扭地往旁边一靠,他这几天输惨了,整个人都折腾得青一块紫一块。
倒不是监察院的人揍的,纯属是郭保坤心虚跑太快自己摔得。
“可最后为什么要写上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啊?让我们一起讲相声又是什么意思?”高达不理解地歪起脑袋。
“王某不才,倒也知道相声是——”王启年瞥过几人好奇的眼神,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:“是一门语言艺术。”
“越说越糊涂了嘿,语言艺术又是什么啊?”范思辙捋着自己的发带。
这可把王启年问倒了,他也只听范闲提过一次,并不知其中奥妙,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。
“相声简单说就是用笑话、滑稽地问答、说唱等引起他人发笑的一种曲艺形式,需要登台亮相,最好还能学会说学逗唱这四种手段。”范闲推门而入,将他前世听过的相声段子都编写成了一篇合集,印成四本分发给他们。
“大人并非是自己想听吧?”王启年翻了翻那本厚实的书册,皱起眉瞥了眼周刊上的名字。
“没错,我要你们讲给京都百姓听,讲给庆国子民听,讲给天下人听。”范闲嗓音清亮,在忽然寂静的房间里回荡。
“哥,要登台露面啊?这有点夸张了吧!”范思辙也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语所震惊,手上顿时拽断了几根头发。
“越夸张越好,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,爱护你们,成为这芸芸众生的代表。”范闲转过身,迎着阳光走向外面,他背影挺拔,自信张扬:“既然有人把主意都打到你们身上了,那我就大张旗鼓宣扬起来,谁动你们,就是在全天下面前惹事。”
相声可是掌握了人类喜悦的语言秘诀,没人会不喜欢。
“借众怒保安危?”王启年领悟的极快,握着那书册郑重地朝范闲拱手;“大人费心了,王某定当尽全力学习相声。”
“哎这相声是不是能赚入场钱啊,我看中书局对面那铺子好久了,可以盘下来当舞台!”范思辙一捶桌子,满眼都冒起金光。
“大人说要讲相声,讲就是了。”高达翻着书页,指着话少的那部分道:“我看捧哏挺适合我。”
“哎哎怎么还带抢的,让少爷我先选!”
范闲笑吟吟地望着朝阳,身后是热闹又可爱的人。言若海推着陈萍萍走出房门,就看到这副肆意生动的场面。
“这动静恐怕不会比以前闹得小。”陈萍萍哑然失笑。
言若海知道他说的以前是指谁,下意识看向范闲,又想起昨天听到自家儿子和范闲在石碑前的谈话,言若海难得没有板起脸。
范闲这小子,不仅会搅风浪,更懂拢人心。
话说回来,八卦周刊一出,这相声组合立刻就万众瞩目了。范思辙用最快的速度把书局店面的店铺盘下来装修,四个人也在范闲的指导下进行了一波集训。
五天后,在鞭炮锣鼓声中,人群蜂拥而入,座无虚席。范闲坐在首座上,宴请了世子镇场。太子闻言面色不变地赶来,他原想包下整个二楼,却没想那身青衫缓缓踱入,低笑着与范闲打了个招呼,才走上二楼。
就此,青衫二皇子与明黄长袍的太子立在二楼分庭抗礼。
范闲才懒得管他们心里如何争斗,只想这事越来越热闹,嘴角也不自主地扬起来。
音乐按时奏响,四人穿着灰蓝色长袍,手里纸扇而上,笑呵呵地拉开了京都相声第一幕。
那日人声鼎沸,满座叫好,范闲只见着百姓们脸上洋溢的笑容,心里柔软处暖洋洋的,像是风拂过的花田,抽出的枝丫摇摇晃晃,秀美又倔强。
这就是他以前想要的生活。范闲深呼一口气,在热闹的屋里端起酒水一饮而尽:
“五陵年少金市东,银鞍白马度春风!”
未完待续。
小范大人携全体家眷来给您拜年啦:祝大家新年快乐,吃嘛嘛香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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